这是一本稀有的拥有“影象”的亚洲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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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者:濑户正人(日)

译者:林叶出书机构:浦睿文化 | 湖南文艺出书社出书时间:2020年1月

内容简介

《亚洲家族物语》是日本摄影协会奖、木村伊兵卫奖获得者,日本摄影家濑户正人的自传性质图文随笔,也是其家族的变迁史。作者出生于泰国越南社群,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越南人,9岁开始回到日本生活,29岁又以摄影家身份回到泰国,追问自我身份。从上世纪四十年月初到九十年月,叙事的时间跨度约半个多世纪,叙事空间则随着作者人生的足迹在泰国乌隆、曼谷,日本福岛、东京,以及越南河内之间彷徨。本书另收录私藏家族相册及50多幅代表性摄影作品。日本作家浜夏子评价此书:“如果说书籍的存在意义就是探寻人类的存在方式,那么《亚洲家族物语》毫无疑问是拥有那份资格的。这是一本稀有的拥有‘影象’的亚洲之书。”

本书文字内容曾获新潮学艺奖。新潮学艺奖与三岛由纪夫奖、山本周五郎奖、日本艺术大奖并称为“新潮四奖”,是很有影响力的文学奖项。

同时在这本原本为家族史的书中,濑户正人还特别用番外篇写下了在老师深濑昌久身边耳濡目染,摄影造诣日益精进的发展履历。

前言

背着硬式双肩背书包,手上抓着放有室内拖鞋的袋子,小光走向高处通往小学的坡道。太像了。当年,我从泰国的乡下一个名叫乌隆的地方来到日本,带着一身晒黑的皮肤,穿过桑树地,走在湿润的田埂上,第一次去父亲的家乡福岛上小学。 那时,原本名叫“托伊”的我第一次被人叫作“正人”。此时的小光像极了彼时的我。在女儿身上,我好像看到同是8岁时的自己。

在女儿懂事之前,我曾多次带她回到托伊出生、发展的乌隆。我希望让那红黄色的湄公河面映在女儿的眼中。岂论当年从越南渡过湄公河、来到泰国谁人地方的祖怙恃,还是托伊的父亲母亲,抑或是现在生活在河内的叔叔阿姨,全都看过谁人风物,托伊也一样。夕阳现在依然落入密林之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地将对岸万象的街区染得通红,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这条泥泞的河流记得这里一共流了几多血,拆散了几多人。

寺院内,红色的土壤赤裸裸地曝晒在太阳下,粗壮的酸梅树在地上投下了浓密的影子。在那庞大的阴影中,我那被取名为“小光”的女儿的劈面,是九位并排而立的僧侣。闭目诵经的老僧将经文一个接一个地传向下一位僧侣,传到最末席的小僧侣时,好几重声音叠加在一起,好像轮唱一般充满了整个佛堂。那声音散落在光影交织的院内,摇晃着树叶的影子。最后,在这个重归寂静的佛堂里,那位消瘦的老僧向幼小的女儿授以祝福与名字。

“阿鲁诺泰”,意思是“有太阳的地方”。给我的感受就像是在说“有泰国吗”。身上流淌着亚洲多国血液的小光,在泰国来来往往,被称为阿鲁诺泰,肯定会在温暖的雨水养育下逐渐成为泰国人。也许某一天,她就会在遥望湄公河的街上寻找阿鲁诺泰(有太阳的地方)。

就像托伊酿成了正人,酿成日本人的正人去乌隆寻找托伊一样。

作者简介

濑户正人(Masato SETO),日本摄影家。1953年出生于泰国乌隆市,1961年移居父亲的家乡日本福岛,1975年结业于东京视觉艺术学校,1976年到场森山大道摄影塾,1979年成为深濑昌久的助手,1981年独立,1987年开办画廊“Place M” 。

1989年摄影集《曼谷、河内》获日本摄影协会新人奖,1995年作品《Living Room,Tokyo》获东川奖新人作家奖,1996年以摄影展“Living Room,Tokyo”“Silent Mode”为中心的摄影运动获第21届木村伊兵卫摄影奖,1999年《亚洲家族物语》获第十二届新潮学艺奖,2008年作品《Biran》获日本摄影协会年度奖。后多次担任木村伊兵卫摄影奖评委。

译者简介

林叶,自由译者、自由撰稿人。主要从事视觉文化的研究与翻译事情。译作有《艺术的起源》《现象》《日本摄影50年》《私摄影论》等。

01 曼谷 1982(节选)

一股和往常那种湿润且温暖的空气纷歧样的风,从敞开的窗户,将楼下那些女人发出的尖锐声音吸了上来,传到尚在迷糊之中的我的耳中。我睁开眼睛,才发现这里不是我那位于池袋的公寓。不知道是天还没亮还是阴天,灰色的黑暗如同玻璃磨砂一般,笼罩着整个窗户。我一边琢磨着这楼下的喧哗声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边把身体横躺在床上,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昨天夜里很晚才到曼谷的廊曼国际机场,之后被出租车直接带到了这家廉价旅店。这里究竟是哪一带呢?从机场直线延伸出来的高速公路上,整齐地排列着橙色的路灯。出租车以每次弹起都像是悬浮于空的猛烈速度飞进这座大都会的黑黑暗。旅店入口四周,如厨房后门一般露出混凝土的地板上,趴着一只冷冷望着客人的黑狗。

从窗户向下望去,狭窄的小巷子里,约有十个小摊位在高楼大厦的昏暗间隙里牢牢挨着,女人们在那里忙碌地走来走去。一些无意中听到的话语高亢且交织乱飞地爬上大楼的墙壁,转而被风刮得一干二净。

翘首一望,朝霞就在眼前。

即便雨季特有的斑驳云彩遮盖住了清晨那强烈的阳光,但凡有一缕光线从皮膜般的云层间那薄薄的裂痕中穿透过来,天空便会被染得通红,尔后,云彩好像被蒸发了似的,逐渐地消失。蓝天总是笼罩在人和街道的上方,容许着太阳无情的曝晒。在亚热带的湿润中呼吸着令人纪念的空气,与此同时,我也意识到,由此开始的旅行或许会是一段永无止境的旅程。

想喝咖啡的我下到一楼大厅旁边的食堂,阳光穿过隔邻大楼的间隙,反射在窗玻璃上,甚至很是淫乱地散落在眼前的桌子上。往外一看,适才的小摊位里开始生火,女人们重新勒紧腰带,蹲着,用团扇拍打般地给七轮烧烤炉扇风。没有一小我私家缄默沉静不语地在事情,她们全都口若悬河地说笑个不停。

食堂和大厅之间,有一台庞大的箱形空调呜呜地轰鸣着。一股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曾经闻过的湿润且带着腐臭的冷气,重新顶贯串到脚底。这有可能是昨天进入机场大楼时闻到的那股味道吧。空调边,楼梯底下,一个红色的中国式神龛中,灯光明起,线香的气味若有若无。

这就是我和出租车司机说了只要是曼谷市内一晚约3000日元的旅店就可以之后,他带我来的旅店。

我穿着拖鞋走到旅店外面,昨晚的那只黑狗在往返乱跑。它的年龄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要小一些。

受市民喜爱的当地节庆,来自:浦睿文化

在升腾的热气中煮着米粉的女人,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招揽来来往往的行人。

“吃荞麦面吗?”

“这位年老,泰国的荞麦面很好吃的哟!”

“你是从那里来的?”

“自本(日本)?”

其时她肯定是这么说的。她们不管掉臂地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手也不停地拉出圆椅来。

这是一碗上面只放了两三片肉团子和叉烧的米粉,面汤带有一点清淡的鱼露味道。一碗的量是比力少的,所以大家都市追加咖喱饭之类的食物。

走进巷子深处,粥店、油炸店和只卖炒菜的店肆接连不停,最偏僻的位置有一位正在削青色木瓜皮的胖大妈。她的手势和母亲削苹果时的手势、指法一模一样。刀刃不是朝着自己这边,而是朝着劈面,用食指按住刀背切下去。在泰国,所有人都是这么切的。因为南方国家的果实纤维较多,不这么削是削不下来的。削好皮之后的木瓜,要用菜刀的刀刃敲打似的切进去,这样切下去之后,再切成丝。然后,将切成细丝的木瓜放在石臼里,加入用盐腌过的梭子蟹、干虾仁、大蒜,再加入辣椒、两三个青柠以及加了少许砂糖的鱼露,一边搅拌一边使劲捣碎。

从那敲击石臼的声音和摇晃的肩头中,我甚至以为转过身来问“怎么样”的这小我私家,自己似乎曾经在那里见过。

我要了一盘,送到嘴里时,原本没有味道的青木瓜中混杂着带着酸味的甜甜辣辣的浓汁,鱼露那微弱却又令人感应伤心的香气,一下子就从鼻腔吸进了大脑。很快地,辣椒的强烈刺激从这种无法形容的混沌当中脱颖而出。这种味道我不是第一次尝到,却始终无法记起那究竟是什么味道,只能寻找转瞬即逝的影象一般,注视着眼前这位大妈手上的行动。

在头上交织飞翔的清晨的金色光线,还没有到达谁人摇晃着的人的背上。围墙的阴影里,还积累着昨夜的冷气,发黑的木头桌子上凉飕飕的。

或许是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那人转了过来,说道:

“宋丹。”

她用手指了指,重复说道:

“宋丹。”

对哦,这正是泰国东北地域的菜肴,乌隆地域极具代表性的青木瓜沙拉。我伸脱手,模拟着握了握。那人见此,就算语言不通,也浮现出满面笑容,天经地义般地拿出了刚刚蒸好的糯米。青木瓜沙拉,加糯米、烤鸡腿,完美的组合。

只管是雨季的清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人的背上以及那条小巷都洒满了同样耀眼的光线。

与表哥哲的合影,摄于父亲的影棚,来自:浦睿文化

一回到旅店入口处,在很是细致地调养蓝色日产达特桑的男子熟不拘礼地凑了过来。

“Hello !How are you ?这个旅店不错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里或许就是昨晚的谁人出租车司机的揽客点吧。

“不去玫瑰花园那里玩一玩?我给你打个折!”

我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旅行景点。这人的行为有些冒失,但看起来不像坏人。

“芭堤雅海滩,昭拍耶河……”

“什么地方都能去,也都市给你打折。”

他这么说着,一边微笑一边擦车。可是,我只想坐在饭馆的门口,看着收支的人。不知从哪个地方来的白人情侣、像推销员一样的男子,以及看起来似乎是恒久停留的嬉皮士等,每当有人收支的时候,谁人“达特桑男子”就会带着娘娘腔说道:

“澳大利亚、韩国、自本(日本)。”

在食堂里,有个白人正啃着带到泰国来的面包。

“谁人是英国人。”

“差池,是法国人。他是我带过来的。”

宁静时一样,那只黑狗回来了。恣意享用了那些摊位剩下来的工具,“啪嗒啪嗒”满足地舔着长长的舌头,在白色的亮光中闪耀着黝黑的光泽。黑狗就算沐浴在白昼的亮光中也还是那么地黑。

“这家伙叫达姆,就是玄色。”

不多从两年前开始就是这一带的一只野狗。

这名“达特桑男子”什么都知道。

母亲与妹妹,来自:浦睿文化

什么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昨天晚上是什么样的客人从哪一家店里带女人回来,如此等等,即便不问,他也会用滑稽可笑的腔调悉数说给我听。正因为是总能把车停在旅店正前方的“达特桑”,所以他才气做到这一点。

似乎今天他要带那两位澳大利亚人去前面说的谁人“玫瑰公园”。我还以为他因为好不容易能够在开远程车上赚一笔,所以有些躁动不安,但似乎还不只是这个缘故。他盯着擦好的车窗,小心翼翼地把梳子插在头发上。

"Young lady. Beautiful. Very white."

似乎是两个大尤物。对于被阳光晒成浅玄色的“达特桑”而言,白人那种透明般的白皙肌肤似乎闪耀着某种难以形容的美。他说日本人也很好。只要皮肤白,在泰国就是尤物。虽有清迈尤物的说法,但也只是皮肤白而已。

“达特桑”打心眼儿里喜欢就算被太阳曝晒也依然皮肤白皙的白人女人。那两位澳大利亚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呢?我也起了兴趣。

即便身处这条小巷,也知道外面的街道已经开始喧闹起来了。和“达特桑”并排坐在洒满阳光的房檐下,一边吞云吐雾地抽着烟,一边等候着。每次有人收支大门,冷气就会从门的内侧流出,适才那一股酷寒的霉味,与昨夜在机场飘浮着的味道很像,这种如铁锈一般的气味,甚至让人心生纪念。只管外面已经笼罩在酷热之中,这名男子却说今天这天气预计是热不起来了吧。既然是无所不知的“达特桑”说的,那预计是错不了的。就在我这么寻思的瞬间,玉人们从门内带出了那股令人纪念的、带着霉味的冷气。

"Hi !Hello !"

她们一边打招呼一边走了出来。从身后传来的声音简直是年轻的,然而转身一看,不外是皮肤白皙的两个大块头女人,完全不明确她们究竟美在那里。

目送那三人上车后,我回到房间,窗户充满了阳光,房中所见之处都被穿过红色窗帘照射进来的阳光染得通红。楼下的每一小我私家都浮现在我的眼前,听到远处传来的嘈杂声,我感受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回到这个都会,而是一直在这座都会里生活。既没有第一次见到的工具,也没有什么第一次尝到的菜肴。只有语言难以从影象中寻回,又或许已经再也无法记起了吧。它究竟被自己封存在影象皱褶深处的哪个地方,我已无从得知。

我对远处那喧闹的街道也饶有兴趣,但又以为不急于一时,便又躺回床上了。

虽说没有可去之处,但我又以为随处都是可去之处。因为,这条街道充满了让我胸口憋闷的魅力,它的每一处都令我神往。虽是很偶然地来到这里,但这个旅店也不差,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很是有趣的地方。我本计划先待个两三天后再找找其他旅店,可从九楼的这个房间眺望下去,街景很是不错,令我有一种想一直待下去的感受。这么想着,我又进入了浅眠之中。

父亲,摄于自家照相馆,来自:浦睿文化

父亲曾经带着我从乌隆来过曼谷频频。时隔20年,我再次回到曼谷,这个都会也好,都会里的人也好,都和当年无异。当初随处可见的“味之素”红色大招牌酿成了“丰田”“三洋”或“索尼”。于那时的我而言,用胶合板做成的白底红字的“味之素”就是日本,也是我初识的日本。“三菱”的红色菱形也是如此。而如今,更为庞大的“索尼”钢制广告牌巍然耸立,颜色比蓝天还要蓝。这20年里,即便胶合板酿成了钢材,红色标志酿成了蓝色标志,“日本”仍旧随处可见。

1982年6月,时隔20年,我再次见到的曼谷正值朝亚洲高速生长时代迈进的前夜。二十世纪六十年月到七十年月,以泰国曼谷为中心掀起的“味之素”旋涡裹挟着周边地域被大量消费。我所看到的,正是这股旋涡扔下“味之素”这个词语以及“残羹剩饭”一走了之后的情形。

那时候的“味之素”可能已经往西生长到中东或者非洲了。之后,其中的一部门作为一种珍贵的调味料,涌入了越南战争竣事后不久的胡志明市,价钱之高甚至到达被放到黑市上举行生意业务的水平。这是二十世纪五十年月起源于日本的“味之素”与我,在人们还骑着“萨姆罗”三轮车的二十世纪六十年月初的曼谷的邂逅,同时也是日后成为生活中一部门的尚且未知的“日本”与我的邂逅。

被粘了一身汗水的床单包裹着,睡得昏昏沉沉,我真的身处于当年谁人都会吗?说不定,从那时起我就在屋前的吊床上睡觉,就这样一睡睡了20年吧。从窗外流入的空气,带着热气的风,甚至让汗如雨下的身体感应凉爽。每当户外炽热的空气有所晃动,我便以为有一只庞大生物正吞吐着湿润的气息,舔舐着我的脖子。

濑户正人是日本、越南混血,他的妻子是中国、泰国混血,他们的孩子拥有四种血脉。“她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而是同属于一个亚洲。”他对女儿身份的解释,某种水平上也是对于自己身份的解释。二战后,历史对东南亚、日本造成的影响直接反射在濑户正人一家身上。所以他的作品中的工具,经常是种种亚洲群体,而不是聚焦于某一个国家或群体。

总是有人说,

现代人容易焦虑,

其中一种焦虑来自身份的认同上。

那么,

不妨来看看这本书——《亚洲家族物语》。

这本书在连续追问自身身份的同时,

对跨文化屏障的明白也有浓重笔墨,

它既讲述的是多重血脉融合的家族史,

也是亚洲史的缩影。

同时,书中番外篇深濑昌久的部门内容,濑户正人分享有关深濑昌久的日常和对自己潜移默化的影响。点击与森山大道、深濑昌久的相遇“既是摄影自己,也是我的人生”深入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