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博古

■何华，作家，出版有《一瓢饮》《试遣愚衷》等，现居新加坡

孔小瑜（1899-1984）前半生在上海成名，尤擅博古画，故有“孔博古”之称。1956年支援内地美术教育，来到合肥，执教安徽省艺术学校，他把海派书画传统带入江淮大地，给安徽画坛注入了一股新鲜气息。

2019年12月底，合肥举办了“纪念孔小瑜诞辰120周年展”。近三十幅作品，种类齐全，基本上可以反映孔小瑜的艺术水准。除了博古画，他的人物、花鸟、走兽、鱼虫，都拿手。以人物画来说，这不算孔小瑜的强项，但展厅里的几件人物画：《东郭先生》《二乔读书图》《柳荫远眺》，足见其造像本领之高，他显然受到任伯年的影响。《东郭先生》作于1963年，近年上海画家、评论家徐建融见到，赞不绝口，并补题长跋及诗堂。

1954年，孔小瑜和唐云合作《印光大师画传》，孔小瑜写人，唐云配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这套画传的艺术价值，至今无法超越。孔小瑜记忆力惊人，对人物、器物有过目不忘之能力，这一点像极了任伯年。任伯年自幼得其父严格训练。父亲外出时，叫任伯年把来访的客人画下，不问姓名，父返家，见画即知来客是谁，可见其强记默写的才能。

这次展出两套博古四条屏，一共八张。两套分别作于1943年和1945年，是孔小瑜创作高峰时的精品。博古画是一种摹写古代器物形状，或配上古器物图形装饰的绘画。明清之际，画家在博古画中加上四季花卉、四时鲜果，以增添博古画的观赏性。“孔博古”，当然不是浪得虚名，画上细节非常讲究，画出了青铜器的铜锈、钧瓷的特有的色泽、瓜果的质感。几可乱真的写实功力，是那个时代画家的硬功夫和真本领。

一般来说，孔小瑜的博古、清供、花鸟，或用工笔或用小写意，华丽明艳，一不小心就会变得俗气、重复、累赘，幸运的是，我们在孔小瑜的画中，看到的是清贵，他是懂得如何避俗的。

孔小瑜晚年在安徽生活近三十年，风格当然会有所改变，除了博古清供，案头奇玩，他也开始画一些自然景观和日常景象，譬如《菜场所见》《梅花欢喜漫天雪》等。我特别喜欢他的《菜场所见》，这一年的夏季，正是蔬菜瓜果丰盛之际，老画家到菜场走一遭，一切铭记于胸，画中所绘鸡鱼菜椒笋、瓜薯茄柿菇，构图有序，鲜活逼真。虽平凡世俗，却带着神性。

孔小瑜1984年去世，在合肥度过28年，他与萧龙士、懒悟法师等并称“安徽画坛八老”。当年，除了孔小瑜，安徽也想把另两位上海名画家调入合肥，但这两位画家借故不来；孔小瑜老实，来了。这两位画家后来的名气，更是如雷贯耳。合肥是个“小码头”，否则孔小瑜的地位要远远高于目前的状况。